記者/李一鳴?
編輯/宋建華
(相關資料圖)
金煒烽家族開在杜橋鎮(zhèn)上的眼鏡工廠
你可以從身邊任何一件物品展開一個有關全球化的故事,比如架在鼻梁上的一副眼鏡。全世界80%的眼鏡產自中國,而中國70%的眼鏡產自浙江臺州臨海市杜橋鎮(zhèn)上沿街的一家家工廠。金煒烽是現(xiàn)在杜橋鎮(zhèn)上最年輕的老板之一,他18歲入行的時候,那些有關“中國制造”的故事人們早已耳熟能詳。
但它們就要被翻篇了。人口紅利消失、傳統(tǒng)貿易渠道式微……作為在互聯(lián)網下成長起來的新世代,金煒烽比父輩們早一步看到了浪潮的來臨,那些被削減的訂單就是證據(jù)。
不能再像原先那樣,“隔海相望”做外貿生意了。出海成為必要的抉擇。從去年9月開始,他在多多跨境平臺一口氣開了14間店鋪。半年多來,他的工廠單量從兩三百一路沖到了日均八千。
那些失去的訂單正在被找回。金煒烽沒跟父輩說,那是他錨定的新的“出??凇薄?/p>
“失去的訂單”回來了
杜橋鎮(zhèn)超過五分之一的人都在眼鏡行業(yè)工作,金煒烽見證了這里如何成為今天擁有一萬多家眼鏡制造與加工廠的“中國眼鏡之鄉(xiāng)”。他的父輩從銷售眼鏡起家,上世紀70年代,當時的人們會把眼鏡塞進手提包,踏上開往外地的運貨車。后來,一間間小作坊生根發(fā)芽擴成工廠店面,在杜橋鎮(zhèn)上差不多每隔100米就是一家。
在中國,類似杜橋鎮(zhèn)的制造業(yè)基地還有許多。在這些地方,由一家家中小型企業(yè)聚集起的產業(yè)集群,支撐起了“中國制造”這座大廈。
但近些年來,金煒烽和杜橋鎮(zhèn)遇到了新問題。
對于廠商們來說,外貿往往能收到比內貿更高的利潤。一直以來,金煒烽都是通過外貿公司這種傳統(tǒng)的渠道對接歐美客戶,但今年開始,杜橋鎮(zhèn)很大一部分企業(yè),都接不到來自外貿公司的訂單了。他找到同行的朋友,大家普遍反映,只能接到一些跨境電商平臺的小訂單。
變化更顯示在數(shù)字上。去年,金煒烽的企業(yè)傳統(tǒng)外貿營業(yè)額在2000萬以上,但今年直到現(xiàn)在,只有25萬,將近清零。
訂單量斷崖式下滑的背后是外貿模式的轉型??缇畴娚陶谌〈鷤鹘y(tǒng)的外貿渠道。為了找回那些“失去的訂單”,作為杜橋鎮(zhèn)上的“制造新世代”,金煒烽必須找到一條新路。
金煒烽對電商并不陌生,他自己就是做電商起家的。2014年創(chuàng)業(yè)時,電商這種新模式剛剛進入杜橋鎮(zhèn)。那時的試水讓他切身感受到,互聯(lián)網讓傳統(tǒng)制造業(yè)的回款速度由數(shù)月壓縮到15天乃至更短,實時的信息傳輸,也加快了生產線的馬達。
在中央財經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學院副教授劉春生看來,電商的出現(xiàn)直接改造了外貿出口的模式。它使得商品直接觸達用戶,讓需求更直接地拉動制造。電商平臺讓企業(yè)省去了在傳統(tǒng)模式下對接中間商、參加展會的大量成本,數(shù)字化的應用也便捷了物流、監(jiān)管、交易等諸多環(huán)節(jié)。
雖然是第一批在電商平臺上嘗到甜頭的人,但在外貿領域,金煒烽在跨境電商上的體驗并不太好。在那里,經營者必須熟悉很多推廣的技巧,而倉儲備貨也是問題。
所以,當去年9月,金煒烽剛剛入駐多多跨境時,只是把它當作一個類似亞馬遜和Ebay的同質平臺。但很快,他遭遇了“爆單”。
最開始,他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(tài),在平臺上傳了一些產品款式和圖片,沒想到,200,400,800,數(shù)據(jù)一路上漲,到今年4月份,他開設的14間店鋪,總單量日均達到8000單,高峰期時,沖到了1萬多單。之前空出來的人工、機器和場地,被他全部拿來投入了新平臺上的訂單生產。那些失去的訂單,被他“找回來”了。
王國慶家族假睫毛工廠所在的青島平度產業(yè)帶,生產全球約70%的假睫毛
“廠二代”們的新挑戰(zhàn)
做假睫毛的王國慶也經歷了和金煒烽一樣的轉型過程。在接觸跨境電商之前,大小展會和商貿城的展柜是王國慶曾經最主要的獲客渠道。但從疫情開始,工廠無法出口,三年間,訂單量縮減了近90%。而現(xiàn)在,他在多多跨境上的日均訂單量約2000單,占據(jù)了全公司75%至80%的業(yè)務量。
劉春生認為,他們之所以能夠在多多跨境上成功,是因為企業(yè)可以獲得平臺全流程一站式的服務。廠商只需要保證產品質量、知識產權合規(guī)等要求,就可以讓產品“一鍵”跨境,而不再需要操心備貨、報關、倉儲等種種問題。對于像王國慶和金煒烽所經營的中小企業(yè)來說,這些環(huán)節(jié)的簡化意味著成本的降低和時間的節(jié)省。
而“爆單”只是第一步,這些“失而復得”的訂單,讓之前更多是繼承父輩資本的年輕人,找到了讓自己實現(xiàn)突破的空間。
王國慶也是一個繼承了家族產業(yè)的“廠二代”。他家的生產基地,靠近青島平度的產業(yè)帶,那里生產全球約70%的假睫毛。他感覺到,電商平臺的發(fā)展,逆轉了制造業(yè)內部產銷兩端的話語權。
隨著產業(yè)愈加龐大和電商模式的滲透,王國慶發(fā)現(xiàn),假睫毛這個產業(yè),從“自己決定做什么款式”,變成了“代理商拿著設計要求你們這么做”。同時,“模仿爆款”日益泛濫,自家一種產品賣的好了,很快市場上所有的廠家都會撲向這個款式,比價競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。如何從“價格戰(zhàn)”的內卷中走出一條新的發(fā)展模式,成為了他這代人要解決的問題。
找回失去的訂單,是他們證明自己的第一步。這條“出?!敝?,讓柳文海成為了合格的產業(yè)傳承人。
他父母做制帽工廠起家,疫情之后,廠子就“沒了訂單”。去年9月,柳文海在多多跨境上準備了幾十款產品,一上線就“賣爆”。習慣了傳統(tǒng)貿易思維的父母難以相信眼前的景象。九年前,柳文海剛剛開始做電商的時候,他們還只覺得他是個游手好閑、整天打電腦的孩子。
是時候把產業(yè)交給下一代了。在柳文海這批90后“廠二代”眼中,像自家這種面向零售的輕型制造業(yè),早已陷入內卷的困境。
所有人都會用“競爭激烈”形容自己所在的領域。柳文海形容,在父輩主導企業(yè)的年代,為了競爭,對客戶的定金從50%逐漸降到30%,甚至到后來先賣貨再付款,紅包、回扣也成為了維護客戶關系的業(yè)內潛規(guī)則。但就在這種情況下,有的時候還是有國外客戶,賣完貨后就再也找不到人。
柳文海家族的制帽工廠在產品設計上需要及時得到買家的反饋信息
從半個月到兩小時
柳文海不能再守在大海的這一端,聽從那些代理們的指令完成簡單的生產了。他要自己走向大海,讓產業(yè)完成“從出口到出海”的跨越,丟掉父輩單打獨斗的小舢板,登上那艘駛向新大陸的時代之輪。
做電商九年,亞馬遜、速賣通等知名的跨境電商平臺,柳文?;径甲鲞^。但他總感覺,自己的時間全被那些和生產不太相關的事務占據(jù)了?!坝忠芸头?,又要管售后,還要管物流?!绷暮Uf。之前做速賣通時,有一次有個做運營的同事把一件產品設錯了價格,5美元的商品設置成了0.5美元。倉庫方不會顧及這個明顯的錯誤,把貨物發(fā)售一空,最終導致柳文海賠了20多萬。
在多多跨境上,柳文海只需要負責供貨,運營、推廣、客服完全不需要他分心,平臺會提供包括網站引流、跨境物流、法務、知識產權等在內的一站式服務。平臺還會自主歸集不同國家市場的消費需求,通過買手實時為廠家提供生產建議。柳文海說,配備給他的買手會每天傳達國外的流行元素,以便他及時反饋給公司的設計。去年11月,他生產出一款“揪揪帽”,結果成為爆款,一個月就賣出10多萬單,“機器踩這個款式都踩冒煙了”。
在劉春生看來,買手制的應用,以及多多跨境在海外市場進行的社交營銷,都在幫助柳文海這樣的中小商家更好地把握市場前沿,讓需求“提前一步”指導生產,也讓企業(yè)脫離了過往單一的“供貨商”身份。
對于外貿廠商來說,打造試驗一個全新的款式往往需要復雜的流程。此前給傳統(tǒng)外貿公司供貨時,金煒烽需要生產少量新款供他們“打樣”,外貿公司鋪向市場,發(fā)現(xiàn)能“起量”后才會下大批量的訂單。但在平臺上,廠商可以自主把控整個過程,把更多精力放在產品設計上?,F(xiàn)在,柳文海的一件新款帽子從自主設計到最終加工,只需要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完成。而在父母曾經從事的傳統(tǒng)外貿中,經過制圖、采購、客戶確認等環(huán)節(jié),這個時間需要半個月。
從半個月到兩小時,柳文海們現(xiàn)在對市場的快速反應,除了源自網絡的應用和買手的建議,還有平臺上的買家反饋。王國慶統(tǒng)計過不同平臺上的“留評率”,多多跨境能達到8%至9%,亞馬遜為2%到3%。更多的客戶反饋,能讓廠家得到更加精準全面的市場信息。王國慶說,對于一款受眾廣泛的新品,“一個禮拜就可以出幾千單”。
目前多多跨境每天出口包裹30萬個以上,日均貨重達500噸左右? ?攝影?|?胡澤強
“為自己貼牌”
中國制造業(yè)的新世代正在擁抱大海,在出海的巨輪上施展自己的野心。
柳文海的野心是打造一個自己的品牌。他向父母提出過這個想法,但父母說:“我們老百姓戴帽子為什么要戴品牌?保暖不就行了。”制造自己品牌的產品,是他的父母一代沒想過,也不太理解的事。
可柳文海不滿足于僅僅成為全球化產業(yè)鏈條中的默默無聞的一環(huán)。打造一個品牌,不僅是他“想為后人留下點東西”的夢想,也是基于現(xiàn)實的考量。在當下的制造業(yè)環(huán)境下,單單極致的性價比已經不能再體現(xiàn)中國的制造業(yè)優(yōu)勢,打造差異化與個性化成為“廠二代”們的選擇?!翱缇畴娚探o了很多中小商家一種裂變的機會”,劉春生說。在當下的互聯(lián)網時代,消費者們的差異化需求,成為了很多企業(yè)重塑品牌、彎道超車的契機。
很長時間以來,中國制造都是“貼牌代工”的代名詞。王國慶和當?shù)氐?0多家工廠一直在給一個名叫KISS的美國美妝品牌做代工。他在亞馬遜上查詢過貼牌后的產品售價和單量,計算出來KISS的品牌溢價能達到王國慶供貨價的五六倍。
按照金煒烽估算,做品牌和不做品牌,利潤率相差50%。“因為沒品牌的大家都在賣,這個品已經被內卷了,價格會很低,沒有多大的利潤”,金煒烽說。他在多多跨境上的14家店,其中兩家是自主品牌。在這里,他把自己的品牌做了起來。在此之前,他在亞馬遜和速賣通上都嘗試過自己的品牌,但因為進入平臺晚,自己入駐之時,已有很多品牌入駐了,所以獲得的流量和銷量都不高。在多多跨境,他給自己品牌定下的預期是一天500單,而現(xiàn)在,這個數(shù)字已經翻了一倍。
做品牌并不是只有個想法就行,想打造一個新品牌,最基本的就是產品質量。而平臺嚴格的質檢體系,為商家提供了可靠的保障。根據(jù)劉春生的觀察,商家與平臺的信譽會相互影響,是一種共榮共損的關系。
按照多多跨境的質檢體系,商家會首先將貨品發(fā)至平臺的國內倉,在國內完成質檢,將有問題的產品攔截寄回后,才會發(fā)往海外。
對金煒烽來說,這種模式為他解決了許多問題。其他平臺并不會負責質檢,產品寄到國外后,如果質量出問題,“這個貨就沒有了”。因為退貨的進口關稅比眼鏡成本還要高,只能選擇在當?shù)劁N毀。為此,他還要再支付一筆銷毀的費用。
質量的保障,市場需求的實時反饋,加上無需費心于運營和推廣,越來越多的廠商可以騰出手來,實現(xiàn)從“為別人貼牌”到“為自己貼牌”。就像當年沿海的小作坊開成一間間工廠,更多品牌的誕生,也在讓中國制造擁有全新的內涵。
現(xiàn)在,柳文海就在把團隊節(jié)省下來的精力撲在品牌新產品的嘗試上,也漸漸摸清了“爆品”的規(guī)律。隨著申請的專利越來越多,柳文海的想法也越來越大膽:“人家也是很早開始做,我們?yōu)槭裁床粡哪贻p一代開始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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